亲情相随农场更美 ‧ 怎能不爱台湾农场?
馬來西亞 星洲日報(東馬) 文∕图:詹雪梅
★ 医学专才,养蟹顾水质生态
成熟的大闸蟹企图爬上岸时,明目张胆地一直绕着池边逆时钟转;年轻的黄喜庆决定转业时,则是没日没夜地一直绕着螃蟹转。螃蟹转出了成熟躯体,黄喜庆则逆转了自己的人生。
8年螃蟹养殖,让黄喜庆积攒了不少名气。每年入秋10月、11月进大入闸蟹产期时,是庆东大闸蟹生态农场人气最旺的日子。短短的两个月,甚至一个半月里,络绎不绝的老饕势必到农场里的餐厅,吃掉池里养殖了一年,近5千只的大闸蟹。被吃空了的螃蟹池,重新养草、养小鱼虾、养水约3个月后,再将迎来1万2千只满周岁的蟹苗,经历五次脱壳长大、约9个月后,待约40% 存活的螃蟹在月光下开始成群登陆时,捉它个一只不留。如此周而复始。
庆东大闸解生态农场位于台中清水,是从事食品业的林东滨和女婿黄喜庆一起奋斗的“产物”,以两人的名字各取其一来命名。因坚持以生态养殖,纯净肥美的大闸蟹,每年只上市一次,农场里的餐厅一年也只营业两个月。静静地养蟹需要要家人全力支持,而繁忙接待食客的两个月则需要全家出动参与。
黄喜庆拥有中国医药大学药学系学士学位,曾经的彰化基督教医院的药剂师,他满腔热血、战战竞竞、压力山大地和大闸蟹打了几年交道,心里并没谱,直到迈入第五年,才渐入佳境,进入稳定期,把螃蟹掌控在手中,把爱蠏人汇入农场。这当中没有捷径和窍门,只有踏实地了解螃蟹的习性,关心螃蠏的成长,才能养好螃蠏。
黄喜庆并非冒然转业,放弃本科投入完全陌生的养殖业前,他看了一本本厚厚的书,请博士朋友做了水土环境考查,然而事前的种种准备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保障。这些,只占成功率的三成,乘余的七成必须在实战中不断调整、修正。从无到有,是一场修练,正果修成,苟且不来,也贪图不来。
经过数次挫败和摸索,35岁的黄喜庆有了这样的领悟──所有被饲养的活物,每天都要被关心。螃蠏脱壳了吗?食物营养足够否?健康否?都要细细观察,尤其在螃蟹活动的夜里。一旦熟悉了, 绕着螃蠏转的路子,才能越走越顺。
药剂师成了日夜关心、照料大闸蟹的保姆,是不务正业了吗?在医院里专才踏入池水里,成了日日观察螃蟹的人,合适吗?人能绕着什么转、怎么转,不是最重要的。能不能温饱,有没有成就感,满足感,能不能得到家人的谅解和支持才最最重要。读这行书,未必就是要吃这行饭。黄喜庆在家人的支持下,从医院走到池水,从面对药物和病患到面对生态平衡和大闸蟹,生活颠覆却可以更饱足,有何不可?
★ 青农硕士,种出家人的骄傲
黄文庆是位农艺硕士,研究精致农业是他的本行,他守护的沐光农场就在兄长黄喜庆的庆东大闸蟹生态农场旁,仅数步之遥。兄弟各自守护的农场绝大部份面积都在自家土地上,父辈的稻田到这对兄弟手上后,另成一方水土。文庆说,在清水这一带,没几个年经人像他们兄弟俩这般“抢夺”家里的田地,一心想当地青农的。祖田无人耕,仍是许多长辈的挂虑,这一对回乡“抢田地”的兄弟,自然是受到家人祝福的。
他的农场比兄长的起步慢一年,然而占着本科的优势,在扎实的理论基础下,经营沐光的实作过程中要比一般农民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目标。才投入7年,黄文庆已经有了自己的知名品牌哈密瓜──阿露斯。在众多水果种植中,哈密瓜的种植门槛最高,要品相好,口感佳,纹路美需要一定的技术水平。阿露斯是哈密瓜中的美人,是他的骄傲,他则是家人的骄傲。阿露斯每年只限产1千颗,如今已是中秋节的抢手送礼佳品,即使预定也未必买得到。
沐光原本以玉女蕃茄和哈密瓜为两大主角,但2017年开始黄文庆割舍了蕃茄,移情于他深爱多年的草莓,在温室里搭起一排排他设计的种植架,并且成功结出颗颗艳丽诱人的草莓。为了草莓,2018年他又再改良了温室里的种植架,好让1万3千株草莓“入户”。在研究所里钻研草莓3年,他不仅想种出人见人爱的红草莓,并且已在种植口感、风味和视觉都更加独特的白草莓,等着白皮红点的白草莓开花结果,引领风骚。未来他希望能研发出属于自己的草莓品种。
黄文庆爱植物,务农带给他的挑战和喜悦,学以致用的满足感不言而喻。但即使他有再浓烈的兴趣,再专业的知识,却仍不敢断言,他将长长久久地经营自己的农场。不是因为他不能坚定、持久,也不是因为家人反对,而是农业究竟还得仰仗老天爷。一场天灾,便将毁去他所有。若不幸真面临了毁灭性的天灾,他或许不再创业,但会从事其他“农事”。
这位在田里长大的孩子,土里来的孩子,还将往土里去,在土壤与作物的世界里寻找他的快乐,一世兴植物相守。读这行书,吃这行饭,黄文庆承载了父辈对土地的情感和耕种的喜乐,也种出了家人的期盼和惊喜。 “有念书”的青农,还会给农场带来什么惊喜,叫人期待。
★ 不忘初心,一生守护
五年前,来自台南的小伙子吴侃啬和妻子阿纯,在蘋果101的筹划下,和其他台湾休闲农场的第二代经营者到马来西亚分享“二代梦”,在全马多地的讲座交流会上介绍台湾休闲农场。
侃啬在分享中诉说了农场二代抱持的理想,以及不易和父辈达成共识的无奈。说到他要效法酒店,将父亲经营的仙湖休闲农场住房里的花色床单一律改成白床单,而面对父母反对陷入亲子抗争时,站在台上的侃啬突然语塞。那是一个不被父亲全然认同的告白。不能获得父亲认同与赞许,是亲子关系中最无法清楚表述的难受。无论在理性或感性层面上,总会不自觉地跌入难以跨越的深坑。
为了自己的理念和想法,与至亲的父亲争议、退让、调整、磨合,是一门人生大功课。
再见侃啬和阿纯这对小夫妻是在他们家的山里──台南东山嘉出平原旁的浅山区,在那个让侃啬与父亲展开无数次拉锯战的仙湖休闲农场。他依然专一地穿着黑T恤,一头干净俐落的军人头。而那个曾经看似小鸟依人的阿纯,却一点儿也不“小鸟”了,反倒有了统领万军,运筹帷幄的气势,在厨房里掌管着大家的“天”。民以食为天,阿纯正撑着仙湖半边天,和丈夫一起带着朝气蓬勃的一群年轻人靠山吃山,山林生机充满活力!
2018年11月,台湾休闲农业发展协会和蘋果101,带领马来西亚20家媒体代表,闯荡台湾休闲农场,这个“就是爱农场”之行一路由南向北,行程紧密,没有回头。令人印象鲜明的,始终是第一晚,初到的仙湖,那个起点。仙湖小木屋里,铺着白色床单的睡床格外舒服,一夜好眠 。看来,侃啬和父亲──仙湖创办人吴品富的争议、退让、调整、磨合的功课,修出了好果。
白昼的仙湖,处处皆是共生共栖的画面,自然生长的寄生植物随处即是,人为的,或天然的植物寄生和共生随处可见。高大的龙眼树下,有不该吸收太多阳光的咖啡树,打开旅舍小木屋房门,不经意就能看到艳红夺目的红色咖啡豆。蜿蜒山路旁每一棵大树干上,几乎都长着一株猖狂而优雅的兰花,这是侃啬妈妈的杰作。登上仙湖最高处俯瞰,拥护这座山的丛林尽收眼底,山顶一棵棵大树下,是母鸡带小鸡觅食的最舒适活动区。
仙湖的花草树木都在互相守护着,而这样的互相守护不仅在花草树木中。可不是吗?侃啬的父母用他们的方式守护着侃啬和阿纯,侃啬和阿纯也用他们的方式守护着仙湖。这一家子都在守护家乡的山与树、人与爱。
每一代人总有不愿妥协,属于自己世代的情怀和坚持,但随着年岁的增长,年轻一代在继承祖业的过程中与父辈的争议与抗争,尽管不会完全消散,却一定会渐渐减少。只要不忘守护彼此的初心,就没有过不去的坑。仙湖如是,其他致情致性经营着农场的二代们亦如是。
★ 对,就是爱农场!
了解一个地方,可以透过各种方式;喜欢上一个地方,可以因为各种原因。然而无论是奢华,还是简朴,无论是因为被感动还是被震撼,最后会发现,都不如赤子之心和真诚来得叫人回味,并且久久不忘。想了解台湾,亦然。
想感受台湾的真诚与赤子之心,真该到不像农场的休闲农场走走、看看。在繁闹中偷得浮生半日闲,也为看看台湾农民如何善待他们的土地、环境与亲人。在尊重土地与环境中,获得更接近于自然的食物,从而获得天人合一的喜乐与满足。农场还能被注入怎样新生命和面貌,台湾是个很有经验的借镜。台湾休闲农场协会,能学的有很多。走过台湾休闲农场,会情不自尽地说:对,就是爱农场!怎能不爱休闲农场。